他越是心平气和，皇后娘娘的怒气就越发狂暴。
堂堂国母此时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泼妇一般，本想凭着女人的身份与胡搅蛮缠的厮打让对手退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引以为傲的泼妇骂街法没了作用，女人的本能令她无师自通地转换了手段。
她气得双目通红，泪光滚滚，望着阶下诸臣，大声道：“诸位都是陛下授封的大臣，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乱臣贼子欺辱我这一介妇人吗？”
不等有人作答，孙朗语气转冷：“我最后一次警告娘娘，身为当朝皇后，一言一行代表国体，不要信口雌黄、侮辱当朝重臣，没有依据，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张口反贼闭口乱臣，人臣不可轻侮，你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们就再讨论一下废后的事儿。”
“……”
“……”
麻木了，大臣们的心脏都已经麻木了。
无论神策上将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们只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儿够他们吹一辈子的。
皇后厉声道：“诸位大臣，你们的气节和忠诚呢？孙朗一介人臣，在朝堂之上、众臣面前谈论废立帝后之事，这是一个臣子所该做的事情吗？我只看到了飞扬跋扈的权臣一手遮天，其余诸子，讷讷不敢言！”
孙朗缓缓道：“皇后，您出身高贵，一呼百应，不懂得一些人间的道理，巨臣再教您一个乖，下次求救的时候，求救的对象不能是大范围的一群人，得精确到某个人身上，因为一个人处于群体之中的时候，那他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都会被冲淡，大家都在等着别人出头。”
“其次，皇后娘娘，我不知道你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心虚。”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灵木黎的事儿要是与陛下有关，那就说明我们的皇帝坐实了谋害功臣、阴谋算计的罪名，我等大臣以社稷为重，就要行废立之事。”
“如果陛下是清白的，那他自然还是我们的陛下，君臣之义，一如往昔。”
“同样的，如果皇后娘娘有国母的威仪和气度，尊重事实，尊重大臣，对外朝臣子心怀敬意，不颐指气使，不高高在上，那您也是我们所尊重的国母，我们敬重你，又怎么会上书废掉你？”
“懂了吗？”
“如果您相信您的丈夫，如果您自尊自重自爱，那臣口中的废立之事不过是过耳清风，对您没有丝毫的影响，所以……”
他脸上的严肃表情转化为了笑意：“您心虚什么？”
冷静，冷静，冷静。
本宫的心已经乱了，所以不能再乱了，本宫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断地回忆着刚刚的对答，努力地寻找着孙朗的破绽，她要反击，她不要这般狼狈被动！
是的，反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本宫会成为笑柄的！看看这些大臣们吧，他们轻视的眼神，他们不屑的眼神，他们一定在心里笑话本宫，笑话本宫在孙朗面前不堪一击……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孙朗！有本宫在，你休想威胁到皇权！
什么废立皇帝，区区臣子，就要有臣子的觉悟和本分！你们这些大臣，不过是皇家的家奴皇家的狗！挨了主人一鞭子，绝不能龇牙咧嘴，要温顺，要将这些事忘掉，继续乖乖的！乖乖的才对！这样的话，事后主人想起这件事，才会补偿你，才会奖赏你！这才是臣子与皇帝相处的模式！
你这种桀骜不驯的匪类，敢向陛下龇牙，早晚砍了你的狗头！
她心中越发阴冷，口中说道：“说到底，所谓灵木黎行刺于你，还有他死前供称陛下派他来杀你，也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孙朗这回没有反驳。
他欣然点头：“然也，然也，臣也是这么想的，陛下乃是千古明君，风光霁月，光明磊落，怎么能像历史上的昏君暴君一样，动不动就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实在只有没良心没屁-眼没脑子的傻-逼才会做这种事情，这种人肯定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皇后娘娘，您说对不对啊？”
皇后冷着一张脸。
“皇后，臣在问你话呢，你说对不对啊？”
在众人古怪的注视下，国母大声道：“够了！本宫没兴趣听你讲这些粗鄙之语！说到底，当日之事也没有对证，你说是灵木黎对你突施辣手、你这才反击，也没有什么人证，既然如此，本宫说你心怀不轨、出手击杀灵木黎，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孙朗讶然道：“皇后娘娘您在想什么？如果是臣谋杀了灵木黎，近日看到他掀飞棺材板自己跳出来，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承认这事儿？”
皇后娘娘想也不想：“你谋杀了灵木黎，发现他死而复生，慌张之下，自然要隐瞒当日所为之事，所以事先污蔑……”
孙朗叹了口气：“可他刺杀了陛下耶，谁还会信他的话？”
“……”
“……”
这就尴尬了。
皇后一时语塞，她被孙朗弄得心智大乱，毕竟仇恨拉得太高，所以只顾追着孙朗输出，没想到闹了这样一个笑话。
“娘娘还有何话讲？”
孙朗说道：“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轮到臣说了。臣本来打算细细调查此事，可之前娘娘百般追问，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要在朝堂之上堂堂正正解决灵木黎一案，既然如此，臣就说出来了。”
“既然说了，就得有所行动。”
“灵木黎一案，已经成为重中之重，我们不仅要将刺驾钦犯绳之以法，也要顺藤摸瓜查出此案内情，更重要的是……”
他环顾四周，断然道：“我们要寻找到证据，查明真相，找到幕后元凶，洗脱陛下的嫌疑，将清白还给我们的君王！”
“事关君主的名誉，事关社稷的稳定，事关国体，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为此，我们需要彻查一切！首先要证明陛下与此事无关！我提议由皇家与外朝组成联合调查团，赋予最高调查权限，开放内宫档案，公示皇家私产，调查陛下麾下与少府中的一切秘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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