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虽然跟骆昊介朝夕相对，不过他们两个都是话很少的人，如果不是常有翻书的动静，恐怕他们早就将彼此当做了一团空气。
所以当骆昊介真的出现在第二日的领队位置上时，萧雨初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
“居然真的来了……”她喃喃道。
文舟凑上来，好奇地追问道：“什么真的来了？你自己嘟嘟囔囔的，在说些什么啊？”
他的脸离得太近，几乎是稍微向前倾一下嘴巴就能贴上萧雨初的脸，以至于被萧雨初嫌弃地将手按在他脸上，用力地向后推了又推。
“离我远点。”
文舟挣扎了几下，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他突然感觉后脊背一凉，似乎有谁正在暗中不善地盯着他。
他环顾一周，见四周的同门都有说有笑，搞得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苍城四周的群山有好几座都盖了寺庙和道观，每天都有进香火的香客，山上各处早已被这些纷涌而至的人踩踏过，自然不会有什么珍稀的药草可采。
他们今天要去的，乃是一座距离苍城稍远的白头山。据说这山上还常有毒蛇野禽出没，寻常人自然是不敢冒险进山的，但他们出身杏林堂，生来就是这些毒物的天敌，再有堂中武者相护，便是什么都不用怕的。
因为一辆马车载的人很多，稍显拥挤，马车又有些简陋，因而一路上大伙儿的体验都不太好。
尤其是像文舟这样的世家子弟，平时娇生惯养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啊……早知道我就让我府里的家丁准备一辆马车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有些人他不是存心炫富，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气人。
在感受到同车人哀怨又控诉的眼神后，文舟识趣地闭上了嘴。环望一周，发现车内居然没有萧雨初的影子，他不禁又问道：“楚萧人呢？”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回望着他，某个师姐意味深长地重复反问：“是啊，你说呢？”
“……”
“哈——啾！”被念叨的萧雨初大大地打了喷嚏，瞬间打破了马车内的安静氛围。
闭目养神的骆昊介突然睁开了眼睛，轻轻一瞥，从袖子里摸出一条手帕，静默着递到了她的面前。
萧雨初看见那条手帕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昨夜没睡好？”
“嗯？嗯……”萧雨初毫不扭捏地从他手里接过了这条手帕，表面装得一派淡定，内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么体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人设！
骆昊介见她垂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隔着手帕揉着小小的鼻尖，眸色渐沉。
“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的亲传弟子，不过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日后能继承杏林堂堂主之位的人，除了你，还有乌青郁意他们几个。”
萧雨初可是一点都没有要继承杏林堂的打算，找个宁静的地方开间小医馆，过起退休老干部的养老日子，那才是她的奋斗目标。
她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我并不想继承您的位子，只想学好医术，做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是吗？”骆昊介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比起提问，更像是随口敷衍的一句回应。
见他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萧雨初便也闭嘴不再开口。
因为骆昊介身上的气势和威压都很强大，就连乌青他们几个也多少有些招架不住，纷纷和自己的弟子同乘一辆马车。至于萧雨初么，就不得不被推到骆昊介的马车上，忍受着这种尴尬的氛围。
空荡荡的马车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直等到了目的地时，骆昊介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其他的门人弟子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们见到堂主下了马车后，目光炯炯，齐齐地盯着他看。
本以为堂主会立刻叫散了他们进山，哪料他一转身，掀起了帘子，将里面的另一个人几乎是用请的姿态带了出来。
萧雨初一抬眼，就见骆昊介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掌宽厚，掌纹细腻，指尖圆润，一看就是常年注重保养的手。萧雨初迟疑了片刻，只敢将自己的指尖搭上去，那手掌将她手指反过来一拢，便拽着她下了马车。
一个当师父的，有必要对自己的徒弟这么关心吗？
别人不知道，反正文舟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等骆昊介一声命令，门徒们便都进了山，手里都拄着一根木杖，时不时拨动着没过脚边的长草。
“堂主。”乌青走过来，示意性地冲着骆昊介微微颔首，后者这才松开了萧雨初的手，挥了挥袖子。
萧雨初了然地先行一步，走出很远的距离后，才悄悄回头。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乱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文舟挤到她身边，对她晃了晃胳膊，萧雨初瞥他一眼，便立刻踩上了进山的路。
萧雨初什么都没说并不能打击到猴子一样好动的文舟，他叽叽喳喳地同她说起了自己的最新发现：“我跟你说啊，我方才看见安彦淮那小子和一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藏着什么鬼主意。这山里头危险得很，你可要小心啊！”
远远地眺望去，安彦淮的身影掺在一众的门人弟子中，尤为惹眼。
萧雨初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最后才说了一句：“哦。”
文舟气急，这算是白说了！
门中的弟子三五成群，纷纷散在山林里，一边拨弄着杂草一边分辨着哪里有他们这次出来所需的药草。
文舟颇有收获，本来还想找萧雨初分享一下喜悦，谁料转个身的功夫，便不见了她人影。
奇怪，人呢？
遍寻不获的萧雨初此刻发现了一株长得奇好的灵芝，只是不知为何，不在地上生长，反而长在树杈那么高的位置上。
萧雨初左右都没什么人，隔很远才能瞧见一两个在草丛间晃荡的同门，她素来内向，不善与人沟通，求助又不是她风格，于是便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把篾刀，在树上砍出了几个豁口，这才勉强登了上去。
初次尝试，还挺成功。萧雨初好不容易到了能伸手够到那灵芝时，耳畔却响起了一阵嘶嘶的声音。
这是什么？
萧雨初抬眼看去，就见一条碧绿的蛇从树冠上幽幽地蹿了下来，在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手时，缓缓地抬起了蛇头，作攻击状。
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眸，萧雨初心头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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