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
燕玉错愕的看着他，如今营帐之中只有他们两个，那原本冷酷无情的人也彻底卸下了面具，如今望着她的眸子，充满了火焰。
燕玉已经做好了被杀被剐的准备，而裴玄章扶着她坐下，道：“你说，叫什么。”
“我叫燕玉。”她道：“燕山的燕，玉简的玉。”
燕玉……燕玉。
这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都是如此的熟悉，但是拼合在一起，却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北齐郡主。
裴玄章自然不相信这些鬼话，他坚定自己不会认错崔琢玉，便道：“你将衣服脱下。”
燕玉的眼眸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曾经听闻过，那些俘虏将会遭到非人的待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中原俘虏，便是如此没有尊严？
她咬着牙，咽下了心中的委屈，仍是不肯。
裴玄章见着她对自己如此陌生的态度，也已经临近了崩溃边缘，直接便抬手附上了她的衣袖。
“你做什么！”燕玉眼眸睁大，下意识的开始挣扎。
可裴玄章只是掀起了她的衣袖，触目之间，是伤痕交错，有已经成疤的伤，还有刚刚愈合的新伤。
他紧皱着眉，问道：“是谁伤的你？”
燕玉还尚在惊恐之中，见他并未强迫自己，反而问自己的身体，心生疑惑。
裴玄章双手锢住她的肩头，继续追问道：“是谁伤的你？是赫连明？”
燕玉听闻此话，皱了皱眉，答道：“不是，是国主救了我。”
裴玄章的眼眸似是被刺痛，骤然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若不是国主及时赶到，我可能早就死了。”她这伤，是在地牢受克达折磨的时候留下的，确然是赫连明救下的自己。
她心中虽也怪赫连明，恨他骗自己，但是他毕竟已经死了，算是为北齐殉国。
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以这郡主之身，护住这些百姓。
所以燕玉道：“我知晓太子怨恨赫连明，赫连明已经以罪人之身殉国、赎罪。下了那战事决策的人，是北齐皇室，并非是这些百姓，身为皇室罪人，您要杀要剐都随便。可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毁了家园，流离失所，他们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说着此话，燕玉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算我求求您，放了她们，我愿意一死，甚至经酷刑折磨，我都愿意。”
裴玄章仿佛被触碰到了最脆弱的一根心弦，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我可以放过这一城百姓，但是你需要答应我。”
“什么？”燕玉骤然的抬起了眼眸，未曾想，这个传闻之中，十步杀一人的修罗，竟然答应了自己。
裴玄章咬着牙，上前钳住了她的下巴，死死的盯着她道：“活着，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死字。”
燕玉的心中一顿，道：“仅此而已？”
“还有。”裴玄章不愿伤她，于是只能用另一只手握拳，指尖都陷入了皮肉，渗出了点点鲜血：“和我回中原，你的人，是我的。”
燕玉的神色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方才，他冲向自己之时，眼底的情绪如同猛虎，莫不是真的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燕玉预测到了可能要受到的生不如死的待遇与折磨，但是还是咬牙同意了下来。
“我答应你。”
那些被自己救助过的将士和百姓，是如此的信任着自己，无惧流言也要站出来护着自己，她为了那些人舍了自己，也算是值得了。
从此往后，她便是中原的俘虏。
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而是由面前这个人。
裴玄章果真言出必行，信守承诺，大赦北齐的百姓，将北疆一带全部改为北州，隶属中原。
返京当日，燕玉坐在那 马车上，看着那原本北齐的人沦为杂役，正在重新修建此处房屋，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她想，自己终究是没有负这些人。
回京一路，裴玄章竟让燕玉同自己乘了同一辆马车。
那人全身似乎皆散着冰冷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可偏偏看向自己之时，目光炙热。
燕玉咬了咬唇角，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殿下，谢谢你放过他们，我也一定会信守承诺，跟随您回中原京都。”
裴玄章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皆是沉重。
他肯定面前的人定是崔琢玉无误，可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还自称为北齐的郡主。
他知道，这半年以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如今一切北齐事端也都已平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相认，便不再犹豫什么，直言不讳道：“你不是北齐郡王之女，你分明是中原人。”
燕玉深吸了一口气，担心他会认为自己撒谎而改变主意，便道：“我是中原人没错，但是，我被北齐国主……”
她言语出口的瞬间，才猛然想到，中原太子和赫连明二人是仇人，自己这么说，恐怕会更加激怒他，于是改口道：“是赫连明救了我，将我封为郡主，我得了他们的尊敬，便也要为了这一方百姓做些什么。”
“所以，现如今依你看来，是你为了北齐的百姓，牺牲了自己，才跟随我回中原？”裴玄章骤然的抬手，一掌打在了那车壁上，连同整个马车都颤了颤。
燕玉也不知晓裴玄章究竟为何要将自己带回京都，还给了自己这不合规矩的殊荣，同他乘坐一辆马车，她只是抿着唇，道：“我是为了守诺，您是遵守承诺之人，我便也不能背信弃义……”
裴玄章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你不记得了。”
他怪不得任何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崔琢玉方才会跳下城楼，现在上苍将她还给了自己，是自己上辈子积攒下的福气，他不怪上苍，更不舍得怪崔琢玉。
“不记得什么？”燕玉身形一顿，突然觉得，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迷离伤怀，那情绪似是会传染人似的，连她的心底也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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