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章的话语一顿,道:“我始终觉得,她应当是还在世的,否则,又怎会连梦里都不肯见我?”裴玄章道。
“可你对她,情深义重,若太子妃还活着,定会来见太子。”燕玉喃喃说道。
这话语的言外之意,便是也在告诉裴玄章,不要在沉浸于过去,无法自拔了。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此时此刻燕玉心中也是复杂极了,若未曾经历他人的苦痛,没有办法置身的体会,自己又该以什么办法劝慰于他,让他去宽恕北齐之人。
事已至此,燕玉也知晓了,为何自己几次让他放过北齐人的时候,裴玄章会那般气愤。
对于北齐之人来说,中原军兴许是害了自己的凶手。可对于中原军,乃至于中原太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北齐害了他们最爱的人。
“殿下,你既然对太子妃如此情深,想必曾经,也并非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太子妃定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你应当好好秉承其则,心怀大爱,才可以做这天下的君主。”
裴玄章点了点头,他自知何为大局。
“若你是她,可希望,我身边再有旁人?”裴玄章突兀的问道。
燕玉的心中一沉,她现在心中复杂,也不能够将自己代入太子妃去设想,只是说道:“她定不希望你,将对她的感情寄予到别人的身上。”
若是自己无法与心爱的人厮守,也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身边能有良人相伴。但是,必须要是两厢情愿,而不是将谁当做自己的替身。
那么三个人,不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可她不知,自己的话却是已经触动了裴玄章的心扉,记忆流转而至了他此生都不愿意回想的一日。
崔琢玉倒在自己怀中的时候,字字诛心的话。
他亦是心如死灰,整整半年之久,一直到燕玉再度出现。
开始他心中亦有震惊,但一次次的试探,他已经确认,燕玉就是崔琢玉。
他没有忍住抬起手来,想要抚上燕玉的脸颊。
“殿下。”燕玉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心中有些失落。
想来,方才自己的话,他也并未听进心中。
若是真的懂了,便自会放自己和春茹,这两个如同替身一般的人离开。
她亦是不想一辈子皆做太子妃的替身,便鼓起了勇气,道:“是我误入侧书房,请殿下责罚。”
裴玄章正准备开口,可那朱门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之声。
“殿下,殿下!”
裴玄章心中一沉,走上前去快讲朱门打开。
只见春茹脸色苍白,一副虚弱又担忧的模样望着自己,道:“殿下,奴婢听说……燕玉她闯入了您的书房秘地,她定不是有意的,还请您饶恕她。”
“春茹。”燕玉的心中咯噔一声:“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殿下!春茹和燕玉日日相处,知道她的本性,她定不是什么内奸。”春茹几分痛心的说着。
燕玉的心中一顿,蹙着眉道:“春茹,不要说了。”
即便是自己是为了给春茹赶来,自己也不能够再拖累一个人下去了。
只是,旁人不知,这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出戏。
是春茹引导燕玉前来,是她带来的那个张婆婆,打听到了燕玉是被裴玄章从北齐带回来的,这便是现成的把柄。
这府邸之中直到此事的人,也皆对燕玉存有戒心,担心她是替北齐来报复裴玄章,亦或者是探听机密的内探。
想必裴玄章的心中也有此顾虑,这个时候,只要燕玉去了那书房秘地,便是可以坐实了她是内探的身份,百口莫辩。
春茹在这个时候赶来,也只是希望裴玄章能够在失望的时候,看到自己为燕玉求情,知晓自己是良善之辈。
从此燕玉不在府中,他便也会多看自己两眼了。
想到了这里,春茹便更是激烈的痛哭。
身边的侍卫也是厌恶她如此模样,道:“私闯书房,有盗取机密之嫌,断然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春茹听闻此话,心中闪过了一丝欣喜。
可是下一个瞬间,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
裴玄章道:“她不是要盗取机密,这房间之中,也并没有什么机密可以盗取。”
燕玉顷刻之间抬头,错愕的看着他。
春茹也愣住了,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玄章道:“这里,只是本宫休息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地,不允许旁人入内,是不喜人打扰。”
他言说此话的时候,身侧站着的燕玉姗姗垂下了头。
她的心中心酸斐然,却好似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旁边的男子……
人人都以为,这中原太子的侧书房,乃是军机机密之地,所以才不能够涉足。可是她今日亲眼所见,见其中仅仅是一些先太子妃的画卷和书信,也是震惊。
裴玄章如此一个冷酷无情,灭杀众城,覆灭北齐的人,竟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全部封闭在了此角落之中。
看来,可恨之人,也皆是有可怜之处。
周围的人都难以置信,那侍卫也未曾忍住,直言不讳道:“即便是此处没有军机机密,可她潜入进去,却未必不怀揣着那样的心思。殿下——”
侍卫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裴玄章骤然打断:“我知,你与春茹姐妹情深,春茹为了你,不惜坏了规矩前来求情,你也是为了她焦急寻药,才会误入书房。但是,未经允许私闯,仍是犯下戒律,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我便罚你紧闭一月,抄写经书,好好认错。”
说罢之后,他便骤然的转身,道:“本宫于皇宫中,处理政事多时,现在已经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皆被遣散,燕玉也被带回到了房间之中。
而春茹,因为方才坏了规矩,也被送到了偏院。
她的心中大起大落,愤怒极了,真是没有想到,如此大的错处,裴玄章竟然就这么放过了燕玉!
当初,自己不过是带着张婆婆来了没人住的屋子,都被他狠狠的斥责了一顿,说自己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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