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崔琢玉尝试着开口，可是喉咙里却是一片刺痛。
声音嘶哑，几乎是已经发不出声响。
那人端水而来，迅速的走到了她的身边，道：“玉儿，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崔琢玉的眼眶又有些泛红，裴玄章温柔的将那水给予她喂下，才道：“大夫说你吸入了太多烟尘，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崔琢玉抿唇，抑制住了心中翻滚的情绪，道：“那齐管家……”
齐管家已经死了。
裴玄章赶过去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崔琢玉晕倒在了自己的怀中，他没有办法，只能够先将崔琢玉救出。
崔琢玉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了一半，她便忍不住有些哭腔：“我想要帮他，但是却害了他，若不是我们前来，被朱氏觉察出了破绽，他又怎么会葬身火海。”
裴玄章深深的叹了口气，攥住了她的手，将人揽在怀中：“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未能够护好他，也未能护好你，玉儿，你不要自责。我会着人，好生的安葬他的。”
她的心中久久难以释怀，忍不住得咳了咳，谁曾想，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裴玄章亦是被这一幕吓到，连忙唤来了大夫。
只是大夫把脉，只觉察到她体内气血亏空，吸入烟尘所致，并未再有什么。
“吸入烟尘，如何会呕血？”裴玄章蹙着眉问道。
似是他的眼神太过于冰冷，仿佛骤雨之中的刀刃，那大夫也被吓到，半天都没有支吾出个所以然来。
崔琢玉看着他头顶冒汗，轻轻抿唇，拽了拽裴玄章的衣袖，道：“让他下去吧，我便是大夫，自然清楚我自己的身体。”
说罢之后，便给了那大夫一个眼神，那大夫如释重负，很快的退下了。
“若真无事，怎么会呕血。”裴玄章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亦是强迫着附在她的肩膀上，强迫着崔琢玉看向自己：“玉儿，你答应过我，绝不瞒我。”
崔琢玉才刚刚苏醒过来，其实也未曾去想太多，只是担心怪罪了那个大夫，才会如此言说。她微微抿唇，为自己号脉。
眉心稍稍流转，才讶异的发觉，自己的脉象有所不同……
裴玄章看着她沉默下来的样子更加担忧，崔琢玉道：“大抵，是因为心中大悲大怯，气血上涌所致，将心口压着的血吐出来，反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真的？”裴玄章问。
崔琢玉轻轻的点头，面前的男人方才放下心来：“玉儿，你好好的休息，朱府的事情，我会解决，一切交给我。”
“玄章。”崔琢玉用手附在他的手背上，道：“我想要同你一起去。”
裴玄章微微皱眉，他自然知道，这一去，便是东州大变，也不愿让崔琢玉看到鲜血。
可崔琢玉心存执念，她道：“那齐如甫的遗书，齐管家在临终之前，托付于我，让我一定要帮他洗掉冤屈，我一定不能够辜负了他临终所托。”
“好。”裴玄章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道：“那你休息一会儿，换一件衣物，待会儿我来接你。”
窗外，不知晓何时，已经是乌云密布。
裴玄章走出门的一瞬，突然觉得脚下一阵虚浮。
“陛下！”流萤下意识的想要上手搀扶，但是却被裴玄章躲开了。
裴玄章的视线沉重，扶住自己的胳膊，道：“无妨，”
流萤紧紧的抿着唇瓣，眼眶有些发红，她方才听到了二人言说的话，他们是如何从那燃了几尺高的火中出来的，裴玄章终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崔琢玉。
可是流萤却是看见了，她看见裴玄章刚刚回来，便得知了起火的消息，奋不顾身的冲进了火海，将崔琢玉抱出。
那整个茅草屋都已经燃烧的只剩下框架，不堪重负的倒下，砸在了裴玄章的身上。
她那个时候连呼吸都快要被吓得停止了，亦是连忙冲上去想要找裴玄章。
她用手扒开了那已经烧成了灰烬的房梁，却见裴玄章面不改色，眼神之中如同烈火。
“去找医师。”他字字顿顿道。
流萤不敢耽搁，立刻去找了大夫前往，只是谁知自己再一次赶到客栈之时，见到的却是裴玄章满身失血，将崔琢玉好生搁置在床榻的模样。
侧眸望了自己一眼，视线却很快流转，并未在自己身上交汇，只是看着医师，说道：“请您来看看，她情况如何。”
流萤的脚步顿时定格在了原地，原来，他让自己寻医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崔琢玉……
可是，在那房梁倒塌下来的时候，她分明被裴玄章护在身下，只是晕厥了过去。而他，满身都是血污，身后已经被烧烂了的衣物之下，漏出的是那血淋淋的皮肤。
可是现在裴玄章满目担忧，浑然不在意自己，只是在看大夫为崔琢玉诊治。
流萤的瞳孔放大，不愿再看到这一幕，于是垂下了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她只是在那火焰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徒手扒开了那滚烫的房梁，都被灼烧成了这个样子，便更不要说裴玄章该有多疼了。
他为何这般不在意自己……
“主子，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
“无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还请大夫先查看她的情况。”裴玄章言简意赅，几乎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逗留给她。
流萤突然便明白了，他也并非是不在意自己，只是他心中，有比自己性命更重的东西。
那个人便是崔琢玉，从始至终，都只是她。
昨夜的流萤的神色落寞，就此转身，离开。
一如现在，裴玄章吩咐了备车马前去知州府，便道：“流萤，你守夜了一夜，先回去吧。让冷月前来。”
流萤垂眸下来，心冷下来，应允道：“是。”
那高远的苍穹，不知晓何时聚集了乌黑的云彩，将这整个东州，都藏于了一片昏暗之中。
知州府。
裴玄章扶着崔琢玉坐下，再度望向那朱氏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如同烈火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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