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殊为不易。
美军不仅炮打得没个停，就连步兵和天上的飞机也是一整夜不知疲累的对着整个志愿军防线轮番进攻。
以前美军总是白天进攻，到了晚上他们就会偃旗息鼓。他们恐惧夜晚的志愿军，更恐惧朝鲜的月亮。
并且以前的美军战斗机，到了晚上就会飞得很高，他们害怕撞山。但这一次即便是在晚上，美军还是强行向空中扔出来大量的照明弹，然后让战斗机超低空俯冲扫射。
这一次的美军步兵也像是发了疯一样，即便是在晚上，他们也仍旧发起了一次又一次潮水一般的进攻。
到天亮时分，虽然整个小高地的阵地仍旧牢牢的掌握在我们的手上，但身边还站着都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阵地上到处都是美国兵的尸体，甚至都绝少看到南朝鲜兵的。
我们后来说，美军这一次也是打出了真火。他们动用了所有的武器装备，更是以步兵集团发起冲锋。美军玩儿了命，又丢了命。一整个晚上，志愿军的防线又向后退了近两公里。
六十多口人，一个下午加晚上，就在这里躺了三分之二。而整条战线上的伤亡，更是惨烈。
前半夜的时候还能收到他们师里的无线电，但后半夜的时候就全部失联了。也不知道是设备故障还是真的已经死完了。
不过美军的伤亡也并不比我们少，他们付出的代价同样极其沉重。
铁原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中国人、美国人、朝鲜人、英国人、加拿大人，十多个国家的军人前赴后继跳进这台绞肉机里，然后被搅在一起。
这里说的铁原，并不是地理上铁原的村镇城市，而是铁原以西、西南和南边的一小片山地。这里没有什么崇山峻岭，最高的山峰不过四五百的海拔。
但就是凭借这样的山地丘陵，志愿军将疯狂进攻的美军死死拦在这里。
天边在一阵鱼肚白之后，渐渐亮了起来。一晚上激烈的战斗让我有种错觉，漫天的照明灯甚至要比白天还亮。
天亮不是结束，反而只是开始。谁都知道，美军的进攻白天才会真正发挥出火力优势。
果不其然，天刚蒙蒙亮，种子山高地就传来了激烈的炮声。一团团黄色和黑色的烟雾从高地的正斜面腾起，空中的攻击机俯冲而下投下大量的燃烧弹。
我们山下的美军集中了9辆坦克和4门自行火炮，在公路上排成一排。
坦克、直射火炮、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网，将已经光秃秃的正面阵地覆盖。美军步兵群，簇拥着几个迫击炮小组，趁着炮火的掩护，摸了上来。
前沿阵地在美军炮火中一枪不打，直到敌人步兵逼近到二十米不到的地方，才用轻机枪和、冲锋枪和手榴弹招呼。两人一个小组，防守十几米的一段浅壕，或者直接依托被炸出来深深的弹坑进行射击。
我趴在靠近山顶的一出土坡后面，身上盖着浅浅的松土，只将步枪露出来。
我换上一发曳光弹开枪，一个美军喷火兵的罐子被我打中，那个美国兵顿时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一个美国兵趁着中国兵冲锋枪停火的间隙，想要突破十几米的距离，但没跑两步就被轻机枪打成了筛子。
四连一个小战士打光了手里莫辛纳甘的最后一发子弹，又从身边抓出两颗手榴弹，向着山下扔了下去。
不等手榴弹爆炸，小战士就从刚才的弹坑里跳出来，两步跳进另一处弹坑里。而那个弹坑里放着四枚手榴弹和一支上了膛的M1步枪。
只是还没开几枪，天上一架F86战斗机呼啸而下，投下一枚500磅的航空炸弹。小战士和深深的弹坑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
战斗并没有再拖延很久，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一百多名敌人很快就爬上了小高地。左右两侧的其他高地上，已经很久再没有枪声传来。
就连远处的种子山上，也是腾着黄烟，没了动静。
冲锋枪子弹打光后，我们十几个人退守反斜面，凭借步枪和轻机枪继续和美国兵拉锯。
幸好莫辛纳甘步枪和转盘机枪的子弹是可以通用的，这样使得机枪还能够在危险的时候开两枪。
但没过多久，苏制子弹就全打光了。只剩下七八个人提着前一天晚上从阵地前沿搜刮上来的美国枪继续射击。
敌人将迫击炮架在山的那边，打高抛弹道炸我们。我们再次陷入了被动，就连最后发起反冲锋的兵力也没了。
“排长！敌人占领了东边的高地！”
我们向东看去，其他友军的几处阵地也被美军攻破。几个美国兵正抬着重机枪往山上攀登，想要架起重机枪打我们。
我们手里现在射程最远的就是美制M1步枪，步枪射程已经不近了，但根本打不到敌人的机枪。
剩下的这十几个人，连人手一支刺刀都凑不出来，就算是想轰轰烈烈地打最后一次反击都做不到。
到了这个份儿上，美国兵反而不再着急逼我们。前面阵地上和美国兵同归于尽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也学了乖，并不靠近我们，就用炮炸，用机枪打。
我们视死如归，但很憋屈地被一点点压缩。后面山头上的美军架好了重机枪，又架了迫击炮，向着我们这里猛轰。
炮弹像下雨一样落在身边，弹片嗖嗖嗖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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