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萧瑟,打落无数红叶,飘零洒满庭院。这转眼生辰就该到了,终究是无人访、无人贺,一片空寂。且不提外人,甚至连沈家人也漠不关心,好似被众人遗忘。
但此时秋竹却不觉着沮丧了。
渴求那些人的庆贺有何意义?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为求富贵假意谄媚,如草一般飘摇不定,从无真心,令人作呕。招待他们,费钱费力又费神,谁有这心思理会。真心相伴的,有他一人足矣,至于这些虚情假意的示好,谁稀罕谁要去吧。
他们不在意的、所轻视的,是他心尖上的宝,是放在心上疼爱珍惜的,其他人,瞧不来,得不着。沈忘卿的时光与情意,尽数属于自己,独属于自己。那些温柔体贴,都是常人见不着得不到的好。如此想来,便笑逐颜开。
他逗弄起小鹦鹉,眼角是抹不去的笑意。
寒冬将至,温度骤降,一早备好的炭火总算是派上了用场。时近傍晚,但今日天不大好,天空泛着层叠的乌云,昔日多彩的霞光被尽数掩去,灰蒙蒙一片。
炭火燃着,噼啪作响,升腾起暖意。屋外纵着寒风,窗棂被不时吹荡刮开,发出阵阵拍响,依稀还能嗅见屋外不甚明显的桂香。尽管被狂风吹散些许,仍依风飘荡,自窗隙融入屋内。
外头狂风大作,但屋内却丝毫不受影响。爱意渐浓,情暖如春。
秋竹裹着纯白的小毛毯,整个人缩在凳上,毛绒绒一团。他窝在桌旁,似乎是坐得久有些累了,想活动活动换个姿势,便偷摸着想探出脚来,却被沈忘卿一把将他的小脚丫塞回了毯里,严严实实地藏好捂紧,紧接着就被训斥了一通。
“别乱动。”
秋竹瘪瘪嘴,想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说来,沈忘卿对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紧张了。他的身子已好转不少,平日里分明就是些小事,他偏偏在意的紧。不让吹风不让淋雨又不让踢被的,每天裹得严实了才放他出门,不则还得挨一通训。不过,虽说这时的沈忘卿总故作凶狠,训斥痛骂毫不留情,还时不时敲敲他的脑袋,掐掐他的脸,但他很喜欢他这般。
令他觉着,他是被沈忘卿放在心上的人。
思绪回转,面前,依旧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如日前秋竹生辰那时一般。
面条细长浸润于汤汁,上头铺着一个金黄圆润的溏心蛋,底下藏着鲜绿与白嫩,表面又均匀地撒上了些许葱沫,香气四溢,看着很是美味。瓷碗边上,摆了一盘的桂花糖糕,糖浆鲜亮,桂香浓郁,令人垂涎。
而桌的另一头,摆着的却是一碗素面,瞧着就很是清淡,因为上头只铺着一层稀疏的青葱,显得单调很多,也令人毫无食欲。
鲜明的对比,巨大的落差。
“阿竹你初次下厨就做得这么好,未来我可有口福了。”沈忘卿睁着眼说瞎话,面前摆着的,正是那碗极其简单的素面。
秋竹面红耳赤,煮面时的那点沮丧与害臊登时顾不上了。他本就不擅长这些,也从未下厨,哪及得上精通厨艺的沈忘卿。沈忘卿甜言蜜语的净说胡话,太违心了,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净会哄人,他暗暗抱怨,却又觉着甜丝丝的。
沈忘卿倒是毫不在意,拿起筷子便开吃,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很是尽兴,令人萌生错觉,好似这不是清淡无味的素面,而是什么美味珍馐、皇家盛宴。
他大喝一声痛快,低头又吮了一口汤汁,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声,随即笑道:“阿竹做的面真好吃。往后常给我下面吃如何?”
秋竹抿着唇,心想他还装呢。瞧他做的那面,单单是卖相就比沈忘卿做的差上十万八千里,更别提味道了,想必一定很难吃。毕竟曾经一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哪会下厨呀,能做出这么一碗面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就这简简单单一碗面,还是沈忘卿手把手教的。
当真委屈他了,还要装作这么美味的模样。
沈忘卿自是知晓他的心思,笑道:“阿竹做得都好吃。”
他望着秋竹渐渐红润的耳垂,笑意登时压不住了,眉梢也染上欢欣,柔声说道:“面该凉了,尝尝?”
秋竹点点头,还未凑近便觉芳香扑鼻。他尝了一口,浓郁的鲜美汤汁散遍嘴里的每个角落。面条细腻又劲道,夹杂着鸡汤的鲜美。他轻轻戳了一下,金黄的蛋液便纷涌淌出,融于汤汁,使其染上了一丝诱人的金亮光彩。他夹起一块鸡肉,鲜嫩入味,又将青菜与面条缠绕一同咀嚼,混杂着鸡汤的鲜美与鸡蛋的浓香,更是另一番享受。
他回味着唇间的鲜香,抬眼偷瞄了一下,见沈忘卿目光灼灼,又迅速埋下头去,闪躲他的视线。耳尖愈发灼热,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何时而绝。
他捻起一块糖糕,指尖无疑沾上几分桂末与糖粉。他探出舌尖,将其舐去,甜蜜的滋味融化于唇齿间。沈忘卿直勾勾地望着,秋竹却浑然不知。
看那粉嫩的舌尖悄然吐露,探出了那么一小截,俏皮轻巧,沾上了细碎的浅金粉末。它细细舔舐圈绕的唇,为其添上几分光润。
有些诱人,有些难耐。小小沈好像有些按耐不住。
但秋竹哪注意得到沈忘卿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哪会想到他这时候脑子里都净是些不正经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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