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成当然能理解袁熙芸的心情，不过他有一事不明：“小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拿个主意嘛。就算你那天必须跟着巴图走，我也可以悄悄跟在后面，有个照应啊。万一你遇到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袁熙芸听了也有些后悔：“是啊，当时如果有你在，说不定能救下徐叔。”
“就是嘛。”宋德成对此深感遗憾。
袁熙芸解释道：“前年你从山海关的大牢里出来的时候，救援锦州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巴图了，加之我很讨厌这个人，就没有跟你提这件事，后来就耽搁下来了。”
“唉，真是阴差阳错。”宋德成叹道。
徐传斌的死，还有明军的重大伤亡，都木已成舟，多说无益，现在最让宋德成感到棘手的是：这些事情要不要告诉朱慈烺？
一提到这个问题，袁熙芸就紧张起来：“宋叔，你说大帅会不会原谅我啊？这些天我快憋坏了，将士们因为我一个人伤亡了这么多，我实在是太愧疚了，可是又不敢直接跟他说，只好先来问问你。”
宋德成安慰道：“他肯定会发火，但是最后应该会原谅你吧。”
“可是我还是有点怕。”
“小姐，你可不能一错再错了。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即便你不说，但是你管不住那个巴图的嘴。如果哪一天，巴图添油加醋地到处散布这些事，传到大帅耳朵里，他岂不是更生气？到那时可就百口莫辩了。”
袁熙芸忧心忡忡。她知道宋叔说的有理，将来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思虑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向朱慈烺坦白，求得他的原谅。
宋德成表示赞同：“这就对了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和大帅相识两年多，他是了解你的，说开了就好了嘛。”
“宋叔，你陪你一起去吧，如果大帅发火，你可要在一旁劝劝啊。”在这个时候，袁熙芸很需要宋德成的帮助。
“没问题。”
随后两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袁熙芸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对朱慈烺说了一遍。
朱慈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冲着袁熙芸大发雷霆：“你这不是瞎胡闹嘛。”
袁熙芸委屈得直掉泪，在她的记忆中，朱慈烺还从没这样对她发过脾气。
宋德成劝道：“大帅，小姐这也是不得已，她只是想救出徐传斌，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朱慈烺怒不可遏：“这两年，大明将士牺牲了好几万，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一个徐传斌就得让我们付出那么大代价，这对死去的将士们公平吗？”
袁熙芸见朱慈烺这么个态度，心头冒火，她忍不住大声抗议道：“徐叔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他的贡献是一个普通士兵能比的吗？”
“你这是什么话？就算徐传斌的贡献大一些，也不可能大过6000多名将士吧？”
袁熙芸很不服气：“好吧，就算你说的对，可是我前年就对你说过，徐叔的事情我一个人来想办法，我说过让你来救我吗？是你自作主张这么做，到最后不还是我自己想办法，从陷阱里逃了出来？你如果不派兵救我，就啥事没有，我照样自己回来，你怎么能把账算到我头上呢？”
这下朱慈烺和宋德成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想到袁熙芸竟然说出这种话。
宋德成急得直摆手：“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大帅心目中的位置吗？他看到你有难，急得不得了，想尽了一切办法。他要是有你这样的武功，说不定就独自出发去救你了，不会去麻烦将士们。”
宋德成的话让袁熙芸稍稍冷静了一些，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些话很不妥，心里有些不安。
然而朱慈烺已是伤心至极：“好，好，想不到你这么蛮不讲理。我救你还有错了？你是要我见死不救才满意是吧？”
袁熙芸连忙表示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朱慈烺冷冷地说：“你哪里说错了？分明是我没事找事，还白白搭上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我真替他们感到不值。”
袁熙芸脸色煞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随即跑出了大帐。
宋德成倍感焦虑：怎么会搞成这样？小姐以前跟大帅经常有说有笑的，很少见他们争吵啊。
他担心袁熙芸出事，连忙跟了过去。
朱慈烺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心情很烦躁。现在不仅仅是跟袁熙芸拌嘴的问题，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要不要对将士们说这件事？
朱慈烺担心：如果现在就对将士们说出真相，大营里恐怕会掀起惊涛骇浪。
其实想想也对，袁熙芸确实没说过要他去救，是他在情急之下，误以为袁熙芸是为了搞情报才掉入陷阱的，于是动员将士们去救，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将士们的伤亡是因他的误判而起，因此，严格说来他也有着不小的责任。
也许当时应该等一等再说，可是当他听说清军要倒油、点火时，就乱了方寸，再也沉不住气，急急忙忙便率部出发了。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自己实在太在意心上人的安危了，结果就成了好心办坏事。
他并不怕担责，只是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不太合适。思虑再三，他决定过一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对将士们据实以告，并表示歉意。
朱慈烺好不容易理出了一些头绪，宋德成回来了。
朱慈烺关切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宋德成有些无奈：“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朱慈烺吃了一惊：“她去哪里了？”
“她说挺对不起徐叔的，本来有机会救下他，却没有把握住。她不想让徐传斌的身后事草率了事，打算找到他的遗体妥为安葬。我劝不住她，只好随她了。”
说实话，今天的袁熙芸频频让朱慈烺感到意外。在他印象中，除了在茶卡盐湖时，因为“羊车望幸”的典故吵过，就很少见她发脾气了，而且还经常说上几句俏皮话，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宋叔，要不你跟着她去吧，可别再出什么事了。”朱慈烺担心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不让我去，说这点小事她一个人能解决，还说她不在你身边，你缺乏保护，要我负起这个责任。她的态度很坚决，我只好留下来了。”
一股暖流涌上朱慈烺的心头：袁熙芸就算跟自己闹别扭，也仍然记挂着他的安危。
既然如此，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吧。
至于说她的安全，其实问题不大：清军的陷阱都没能困住她，这份机智足以应对各种危险。况且经过这次磨练，她的江湖阅历更丰富了，不会再轻易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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