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墨涵面色一变,连忙起身行礼,宫壁禾回头望向黑着脸的安陵宗玉,一手托腮,另一手扬起了扬,笑的慵懒又轻柔,像只撒娇的猫。
“殿下耳根子可灵,站那么远都能听到。”
“哼。”
安陵宗玉却莫名其妙的冷哼一声,扫一眼宫墨涵,面色不善,拂袖而去。
宫墨涵拔步要追,被宫壁禾按住衣角,向他笑笑,笃定道:“不用追了。”
“可是…”
宫墨涵仍有踟蹰,安陵宗玉给他面子,让他做了自己老师,朝臣同僚见他亦是一口一个厉王师,一声一句太孤大人,可那毕竟是皇子王爷,自己是臣。
规矩道理,宫墨涵不敢不顾。
“古书里有句老话,‘吃好喝好,百愁可消’。”宫壁禾笑笑,端起桌上的玫瑰酥起身坐到了红木栏杆上,俯眼望着眼下水渠,几尾池鱼,边吃边说:“我让下头人将晚膳操持好些,待殿下他吃的高兴了,气儿自然就消了,大哥莫要多虑了。”
宫墨涵冥思苦想片刻,茫然道:“哪部古书提过这句?我竟不知。”
宫壁禾顿了一下,拍拍手上点心渣子,神情漫上一派严肃,深沉说道:“诶,大哥,你是读书人,学海无涯的道理该是比我懂吧,学海无涯呢,书库里的书你哪里能本本都读过呢?”
闻言,宫墨涵愣了愣,而后诚实无比的点了点头,道:“能啊。”
宫壁禾噎了一下,眼睛大睁,不可思议道:“能?你……你真读空了一座书库?”
好大哥这便掐指算给她听:“少年时囫囵吞枣,日读五部,成年后方知真意无限,读书做学问,在精不在多,便改为日读三部,一个月就是九十部,一年便是……”
“等……等等!”宫壁禾按住他的手:“大哥,可你算没算过,普天之下有多少座书库,对不对?你虽在典藏院汇书阁做官,可天下好书又哪是你们汇书阁能装的完的?好书好学问,那是读不尽学不完的啊!”
分明宫壁禾自己就是个最不爱读书的,可偏就生了一张信口拈来的嘴,见她眉眼真诚,端的是大师行头,教育的宫墨涵一愣一愣的。
宫墨涵沉吟片刻,点头:“二妹妹说的是,想我自幼至今,不过阅尽数千册,比起天下至道,仍于槛外徘徊。”
“嘿嘿。”宫壁禾讪笑,却在心里腹诽。
这大哥放在古代当真屈才,若生于现代,有计算机笔记本等神器加身,妥妥的大学霸一枚啊!
却不想宫墨涵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那日邀二妹妹与厉王回……宫家,实在是我思虑不周,若早知……”
“没人能早知,那个不能怪你。”宫壁禾温声道:“大哥,错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们,无须自责。”
她坦荡磊落,恩怨分明,倒令宫墨涵加倍自责,默然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宫壁禾笑道:“不说了,走,去瞧瞧后厨今日有些什么新鲜食材。”
这厉王府的厨子会做红烧鱼,宫壁禾不怎么爱吃鱼,嫌懒得挑刺,可既是招牌菜,便安排上了吧!
后厨动作神速,安排好了一桌珍馐,只等上菜。
宫壁禾喜滋滋地拉宫墨涵去了膳厅入座,使来了一名侍女。
“去请殿下过来用膳了。”
“是。”
小丫头行了礼便去了。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殿下说他不饿,今日便不吃了…”
令人垂涎欲滴的红烧鱼它突然就不香了。
宫壁禾叹气,眼疾手快的把要起身的宫墨涵按在座位上,摆摆手:“大哥你吃你的,我去瞧瞧。”
她转身匆匆向溪云苑去了。
宫墨涵望着她渐远的身影,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宫壁禾才五六岁的时候,某天不知犯了什么错,柳如惠罚她不许吃饭,只能站在饭桌边看他们吃,最后饿得肚子直叫,被宫曼音大肆嘲笑,朝她身上扔碎骨头。
宫壁禾便呜呜咽咽的哭,柳如惠一拍桌子,说她哭丧似的,有碍观瞻,命她再行远些。
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一桌吃食。宫墨涵实在不忍心,站起来:“夫人…”
“喊什么?你想陪她一起罚站?”
罚站就罚站,宫墨涵心想。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冲他眨了眨,轻轻摇头。
宫墨涵低头,有些愧疚,有些心疼。宫壁禾轻轻声道:“大哥,你吃你的。”
忽而记忆里的声音和现时重叠在了一起。
其实在那很多年后,宫墨涵仍然记得那一幕,若时光倒转,他一定要护在宫壁禾身前!他曾一度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敢挺身而出,然而这一刻他忽然释然了。
宫壁禾身边有了一位真正能够保护她安稳无忧的人,让她再也不会遭受那样的欺辱。她自己也从怯懦的过往里站起来,学会在激流中稳步前行。
或许从他没能护在宫壁禾身前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已有天意。
宫墨涵没来由地笑了一声,端起空杯,遥遥向溪云苑的方向敬了敬。
与此同时,宫壁禾推门而入,在溪云苑的书房里找到安陵宗玉。天已经蒙蒙黑了,他未差人点灯,独自坐在案前揉着额角。
“怎么了?”宫壁禾连忙跑过去:“阿玉?不舒服吗?”
“不去陪你兄长用饭?”安陵宗玉挣开她的手,低声道:“这么快就吃完了?”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宫壁禾扶着他,刚想起身唤阿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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