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见龙在田
此刻辰时堪过, 日头高挂, 光芒明媚得恰到好处, 既不过于炎热, 也不阴郁得令人心上似蒙上一层薄雾，暖洋洋的金辉照到身上，好似在轻抚家中猫儿狗儿柔顺锃亮的皮毛，很是舒人。
咸安苏太师府上，苏奉道苏学勤往大内上朝、尚未归家, 老太师苏弘伴儿媳孙女用过早饭, 即便被孙女请往书房讨教问题, 于此，苏弘面色温和、神态慈蔼，捋了捋胡子、点头应肯,
——他这宝贝孙女, 他一向喜欢疼爱。
“倒也稀奇, 你要问爷爷什么，涵涵？”
二人甫步入书房, 苏弘便先行说道。苏涵跟他身后不远不近、差着三步, 听爷爷先问，苏涵顿了顿, 抬起头来，平静得缓缓说道,
“明日早朝, 爷爷会去上朝。孙女想请爷爷在早朝结束后, 向圣上求肯，说孙女居家不惯，想再出任武防使，求圣上恩准。”
“为何？”苏弘其时已坐到书桌后的长椅上，听孙女那般请求，倒也未现诧异，只是沉吟道。
苏涵微微叹了口气，正正得站在书桌外五尺处，身子微微俯下，“我知大概什么都瞒不过爷爷。”无奈得又说，“我想去通州。”
“…通州，”
地名报出，是苏弘意料之内，却也是他极所不愿。他听后沉默须臾，静静得看着孙女，只道，
“你想去通州，因为皇长孙吗。”话语沉静、绵厚，蕴着岁月积淀的魅力，像只是陈述事实而非发出疑问。
“是。”苏涵点点头，应下说，“我知这样心思定然瞒不过爷爷，爷爷说得不错，正是为皇长孙。”
…
时间在苏涵确切回答之后便似陷入沉滞，祖孙俩一人静坐、一人弯腰俯立，好一会儿不见谁人先行开口、打破沉默，直至半晌过后，苏弘两眼望远、缓缓说道，
“一月前爷爷生辰，长孙殿下奉圣上命给爷爷贺寿…见了你，虽殿下并不知你身份，可爷爷已能察觉到你二人间的不同。
适时爷爷也曾思量许多，可想你二人大抵不过如此、再不会有什么交集，故也不曾说些什么。”
话到这儿，苏太师顿了顿，他心中虽大有感慨，逢到此时也只是微叹了口气，续道，
“如今你跟爷爷说你要重任武防使、要去通州…
爷爷未尝不知殿下出使通州以来，你与人暗中飞鸽传书、关切甚多，若然止步于此，爷爷，爷爷也不会出手干涉。”
“可涵涵，”他说着，语气忽得沉着，口吻无奈、略显苍老，半仰着靠椅，只道，
“你非要亲身襄助皇长孙吗？你未尝是如此不谨慎小心之人啊。怎对皇长孙上心至此？难道涵涵你心悦皇长孙？爷爷总难相信。”
苏弘摇头道，“长孙殿下虽为优秀，可涵涵你素来聪慧，当清楚爷爷原则，爷爷并不想与皇室接触过多。我苏家虽风头正劲，然早已树大招风，既有朝臣觊觎，亦有圣上忌惮，得能保存至今，涵涵你莫非不懂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之理？！为何还要去挨近皇长孙？圣上一旦知悉，就此心疑苏家，你置爷爷、置整个苏家于何地？
千里之堤毁于一旦，百尺高楼顷刻轰塌，历朝历代不得善终之臣少乎？爷爷活到这个年纪，只愿阖家平安…涵涵你该懂的。”
……
“孙女，并非不懂。”
苏弘苦口婆心得一番讲述之后，苏涵沉默良久，终是无可奈何得轻笑了笑，微摇了摇头，徐徐说道，
“昨夜，孙女做了一个梦，梦到皇长孙与江湖中圣神教少主尹玥执手相依，离孙女而去。
后孙女从梦中惊醒，思绪竟难以控制，心中更极感悲怆，孙女与皇长孙因烈云骑相识，初见时孙女便感觉熟悉，及后发现皇长孙与已故先太子样貌极像，竟是遗落民间的皇长孙时，孙女为顾君臣大义、又顾故人相识，因而隐匿身份、暗中照拂。
其间与皇长孙所历种种，孙女当时并不甚在意，如今回头去看，却其实弥足珍贵。
皇长孙对孙女早有情意，多次表述，孙女或是相避或是拒绝，便乃因顾忌人臣本分、顾忌圣心难测，孙女无时无刻不以守护苏家、造福百姓为一等要务，成长至今，未尝对何人动心，”
“可如果是皇长孙，”
苏涵说着顿了顿，竟忽而十分温和，抬头看了眼苏弘，目光执着、坚定，而后微垂下头，平静道，
“如果是皇长孙，孙女想试试。
并非因其身份，想在皇长孙尚未恢复、仅是寺庙中的沙弥之时，孙女或已然倾情。
长孙殿下天资聪颖、武功高绝，言出必行。常有不俗的见解、可谓奇人，性情却是宽和包容、张弛有度，对孙女尤好。孙女以前未曾留意，如今想来，殿下身上竟有许多常人未有的优点，而这世上，除去爷爷、爹爹娘亲与哥哥这般血亲，想也再无第二人，能似殿下待孙女这般真情、宽和。
昨夜梦中见殿下与尹少主相伴，眼中再无昔日情意，孙女当中心痛难当、再难入眠，此前孙女一直克制，常作他想，心道照拂皇长孙是为全君臣之义与故人之情，如今再想，只怕已然不是那样回事。孙女恐梦中所想成真、后悔至深，故而求请爷爷。
孙女，”苏涵停了停，长吸了口气，才又平声道，“孙女未曾求过爷爷何事，只这一件事，孙女想求爷爷答应。”
…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苏弘倚着靠椅，定定得瞧看苏涵，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话，却是摇了摇头、颇是无奈，起身走到她跟前，又道，
“你想好了？当真得是皇长孙，不能是其他、非皇室中人？”
“不能”苏涵回道，“爷爷清楚孙女，孙女想定的事，向来不会更改，亦向来不会后悔。”
“好。”苏弘颔首应下，
“明日早朝，爷爷会向圣上求请，然结果如何，并非爷爷所能预料。
假使圣上同意你再度出任武防使，你要去通州，爷爷要你答应爷爷，不得让皇长孙知道你真实身份，不得让皇长孙知悉我苏家之事，更须小心谨慎，不得让圣上知晓、疑心。”
“好。”苏涵点头道，“孙女记下了，爷爷放心。”
“嗯。”苏弘迈步往书房外走去，边走边又开口，
“涵涵你虽居在家中，暂免武防使一职，爷爷知道，你总也挂怀朝廷、挂怀江湖。要做的事，自己想好就是，爷爷老了，再无法照料你们，往后，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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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我终于来了，本来想多写点，想想还是先发。
这几天又在求职（之前的公司裁撤了整个部门），天天坐车、跑来跑去，面试得自己都僵了，总算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
好好做，待稳定下来，不知怎么样。
谢谢亲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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